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

几年前，我中途接手担任一个新班的班主任，发现教室第三组末尾的一位男生，常常低着头，虎背熊腰，表情冷漠几近狰狞。间或，从他的眼睛里可以读到一丝黯然与冰冷。他的手，瞅不见，隐于硕大的衣袖内，其状貌颇为奇异，让人感觉蹊跷。同学们都离他远远的。

后来通过家访，我知悉这个男生是多年的留级生，自小父母离异，他与整天在田间地头忙于生计的妈妈相依为命。他的性格孤僻，行为怪异，屡犯校规，人称“老大”，被同学视为“老鼠屎”，被许多教师评判为再也扶不起来的“皮条”。于是，人人避而远之。

有那么一段时日，“老大”不知为什么未曾打招呼便离校回家了一个多星期，要不是当时正赶上“普九保辍”，被到家动员做工作的老师们重新劝回学校，兴许“老大”早已成了社会上的一个小混混。

一日正午，哭哭啼啼的一群女生惊慌失措地跑来找我，颤栗着声音说：“老师，老大……老大，用怪手摸我们的手……”

我的心一阵揪痛。愣了一刻，涨红了脸的我跨出门槛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拧紧的拳头里满是汗水……可理智在告诫我：冷静下来！教育比天大，任何情形下，老师都不应该沦为打手和泼妇。老师拥有的应该是爱，爱才是教育之魂。

我竭力抑制住心内蹿动的火苗，终于在校园僻静处找到了惊悸万分的他。我走过去拉住了他脏乎乎的手。好冰凉的一只手，皮肤粗糙，微微地在我手中颤抖。仔细端详，这双手上满是污垢，多日不曾修剪的指甲内塞满了灰泥。

我叫出他的学名，他眉头一蹙，眼睛里划过一丝惊异，继而不动了。我轻声说：“这手要洗一下了，指甲也该好好地剪一剪。”

接下来，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，我紧紧牵着他的手走进了我的宿舍。我将他按坐在床头，打来一盆温水。没有言语，我用香皂，用清水，用柔软的毛巾给他洗手。不一会儿工夫，一双修长且颇秀气的手映入了我的眼帘。我找来指甲刀，替他把长长的指甲修剪、打磨得清清爽爽。

偌大的宿舍内，只我们两个人。空气似凝固了一般。忽然，他哭了，抽搐着身子，滚烫的泪花溅落在我的手心。我没有说话，抿着嘴，愈发握紧了他的手。我亦是泪眼蒙眬。

一年后，他依凭全校第二名的惊人成绩考入了云南水利水电学校。全校轰动。记得老校长动情地说，这是建校以来学校最了不起的事件、最大的奇迹。

那一刻，作为一名班主任，我突然感悟：每一个学生都应该得到尊重。尊重，真美！

一个阳光明媚、风光旖旎的早晨，就是这个男孩即将去昆明报到的前一天，我和学生们相约步行去他家祝贺。习习微风中，他和他的妈妈脸上绽放着笑颜，小屋收拾得清清爽爽，宛若他那双白净的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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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《教师博览》原创版
作者：张学亮
编辑：wujingji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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